今天是腊月23了,在北方俗称是“小年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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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临近春节的日子越来越近,我对母亲的思念和那些关于过年的往事如同一本老书,一页一页的呈现在我的眼前,熟悉而又久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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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出生在一个旧式殷实人家,从小受着良好的教育。母亲的血液里传承着传统坚忍,同时也流淌着自强独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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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小学的时候,母亲为自己选择了一所教会学校,因为她从心底羡慕那身裙式校服和女生的童花发式。在那里,聪颖的母亲学英语、学游泳、学骑自行车、学打乒乓球,接受了西方的启蒙教育。14岁那年,尚未初中毕业的母亲离家出走,奔向自己心仪的助产学校,开始了从医的历程。在这段岁月里,学霸母亲不仅学业优秀,而且追求真理,接受进步思想,曾一度被黑暗势力列入暗杀名单。1945年,胶济铁路瘫痪,17岁的母亲搭乘飞机回到青岛,开启了自己独立的职场生涯。一直到1955年,母亲遇到了父亲。在这之前的十年里,自强自立的母亲,勤勉辛苦,奠定了自己一辈子良好的生存基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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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母是1956年结婚,1957年母亲早产生下我。那年母亲29岁,父亲32岁。大龄的父母对我视如掌上明珠,户口本上的姓名、曾用名、别名都填满了,以示对我到来的重视和珍惜。但是,这种重视和珍惜,更是化作母亲日后对我的言传身教和近乎严苛的家教,想必终是会影响我的三观和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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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极为重视过年。从入冬开始,她就开始盘算着过年这件事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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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喜欢花。在我童年的很多年里是买不到盆花和鲜切花的,但是这难不倒爱花的母亲,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春节的家里有鲜花,萝卜、白菜花便在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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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年物质匮乏,冬天的蔬菜只有萝卜白菜。母亲会保留那些粗壮周正的萝卜顶、白菜根,泡在水里慢慢养。直到它们上面发芽,下面生根,便取出修整,然后吊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。春节到了,母亲便把它们挂在窗户的插销上,绿生生的卷曲叶子,黄色的小碎花是萝卜花;白帮绣着嫩绿的叶子边,串串的也是小黄花,那就是白菜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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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年家里最高级的花儿是水仙花。也是入冬的时候,母亲会买来水仙头,先是在水里泡出很多的粘液,然后用一把干净的刻刀,剔除掉水仙头根部多余的东西,还要在水仙头上修修剪剪。然后找出收藏的水仙花盘和雨花石,洗净摆好,水仙头便落户于此了。母亲还会带着我去百货公司卖香皂的柜台,闻了又闻,挑一块她喜欢的香皂。每天晚上,母亲会用那块香皂给我洗脸,然后再洗水仙头。母亲说,这样做是为了等水仙开花的时候,会有香皂般的花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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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过年了,水仙花也三三两两的开了。母亲会告诉我,这是单瓣的,那是双瓣的。还会告诉我说,她是喜欢单瓣的,清新典雅,最能体现水仙的韵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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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节的时候,正是水仙盛开的时候,家里的桌子柜子上面,摆着一盆盆怒放的水仙花。不时飘来的,还有淡淡的香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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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日子好了,每逢年节我是必须要给母亲买花的。因为我了解母亲对花的喜爱胜过了其它的生活必需品,那些花儿是寄托着母亲对生活的热爱和追求,体现了母亲精致优雅的品味和情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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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手巧,喜欢美好的东西。那会儿物资匮乏,买什么都是定量供应,但是这根本难不倒爱美的母亲,她会想尽一切办法,在年三十晚上给我们枕边放上过年的新衣,年初一会在毛巾架上给我们换上崭新的毛巾。窗户上的纱帘是用口罩布做的,带着褶皱,好看极了。母亲会提前分给我们一些零食,然后在漂亮的果盘里精心摆上糖果瓜子,那是待客用的,我们是不能随便品尝的。邻里间拜年的时候,总会看到他们惊讶羡慕的眼神,也总能听到他们赞许啧啧的话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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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喜欢美食,春节便是母亲大显身手的时刻。物资极为匮乏的那些年里,也抑制不了聪明的母亲对美食制作的天赋。那会儿的鱼都是冰冻的,母亲会精心的做成熏鱼;那会儿的肉是冷冻的,母亲会做成美味狮子头;偶尔得一猪后肘,母亲会肉丝、肉片、肉馅分的清清楚楚,然后还会做一道红烧肘子,让我们大饱口福。母亲做的面食也很棒,花卷、枣馒头、水晶包,还有那些造型馒头,小刺猬是用剪子剪出来的,和平鸽的眼睛是绿豆做的。母亲还把平时的白菜帮保存好,过年的时候用来做大素包,别具风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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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年之前很长一段时间,母亲会盘算筹备走亲访友的礼物,会把省吃俭用存下的钱寄给农村的亲戚。母亲说,这就是过年,我们还有惦念;这就是心意,亲人间过年是必须要表达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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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就是这样对待生活,精打细算,尽其所能让自己和他人过得舒服自在;母亲就是这样对待过年,充满了庄重的仪式感,潜移默化中让我们对生活充满了热爱,对过年有所向往和期盼;母亲就是这样对待亲情,真诚厚重,在所不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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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一向对我要求严格苛刻,规矩极大。和过年相关的有两件事,至今记忆犹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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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件大概是在我5岁那年,姑姑送我一双红色的小皮鞋,我很想即刻穿在脚上,然后到院子里走一圈。可是母亲不许,她说:狗窝里放不住热馒头啊,等着过年穿吧!然后,把这双红色的小皮鞋锁在了箱子里。我曾经央求母亲拿出那双鞋子让我穿,但是母亲只是让我穿上在床上走一圈试一试,然后又锁进了箱子里。那会儿我真的是盼望过年,盼望穿上那双红色的小皮鞋。终于等来了过年,母亲从箱子里拿出来那双小红鞋,还有母亲给我织的毛线袜子。因为母亲知道那是一双皮单鞋,她担心春节我穿着冻脚。只可惜我的脚长大了,穿毛线袜子就穿不下那双盼望已久的鞋子。母亲好像也有些惋惜,但是她还是给我套了两双薄袜,满足了我过年穿红色小皮鞋的愿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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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一件事是我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,母亲给我做了一件过年的新衣,很漂亮的花布,中式盘扣,可喜欢了。巧的是临近过年的几天,老家叔叔家的妹妹来我家,母亲二话没说就把这件新衣给了妹妹。这个年不可能再有新衣穿了,我心里那个滋味啊,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。母亲知道我的心思,她没有解释什么。若干年后我才懂得善待别人与别人分享是一种高贵的品质,有时可能就是体现在一件新衣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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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过年的很多场景,都是和母亲分不开的。母亲最后的几年,记忆力差了,但是她还在要求自己,努力地做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人。春节聚会的时候,母亲会央求晚辈教她用手机,她会一遍一遍的背诵每个人的手机号码,甚至会在众人面前表演似的用英语背诵“one two three four......”,来博得大家的赞扬。这时的母亲,羞涩腼腆,犹如幼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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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是我的母亲,一个永远追求品质、永远热爱生活的母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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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家里的老大,和母亲接触的时间最多,母亲对我的影响也最大,以至于在别人眼里我是姊妹中遗传母亲基因最多的那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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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希望自己能够传承母亲的优秀,做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人。不管是对婚姻、对亲情、对诺言,乃至对生活的点点滴滴,永远心存感激善良,永远不放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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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逢佳节倍思亲。年味越来越浓,思念越来越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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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的很想您!